夜妖娆11-20
一夜情殇 第十一章 受罚辰王妃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到门口的南宫晔,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为诡异阴森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她只一转身的功夫,他便已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走了她手中的血衣,长袖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迎面而来,她顿感身子一轻,直往南面的墙上撞去。
“砰——”正回头,额头撞上墙边的木桌一角,随后跌倒在地。只觉额角有热流涌出,瞬间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她咬紧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待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定定的望着他将手中血衣放进银盒里,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物品,生怕一不小心会为它带来一丝一毫的损伤。
她心中一震,这样轻柔而认真的神情,令她想起十年前为她上药的那个俊美少年,不由得一阵恍惚。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的保管,可见那件血衣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而她,也没有漏过他在整理血衣时,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悔恨和哀伤。是谁留下的血衣竟让他如此珍藏?
“王妃——!”依颜这才醒过神来,望着她流血的额角大声惊叫。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扑向辰王妃身边,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擦拭着仍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语无伦次的低喃:“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吓得哭出声来。
辰王妃望着依颜慌张的神色,心中一暖,抬手拭去她面颊上的滚烫泪水,微微一笑道:“没事!依颜,别哭!”
南宫晔听到惊呼声,转眼望她,只见殷红的鲜血流淌在她绝美的面庞,妖冶夺目,平静无波的表情不见一丝惊慌的痕迹,仿佛那额头上的伤口以及殷红的鲜血与她毫无关系。这令他想起石屋里的那个倔强的女孩,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明明痛极却又极力的装作毫不在意,她总是紧咬双唇,强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美丽的脸庞除了冷漠再无其它表情,即使是最浅淡的笑容也不曾浮现过。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再望向眼前的女子,她平静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容,顿觉十分刺眼。她凭什么在他愤怒之时面无表情淡然处之,又凭什么在她人为她担惊受怕之时还能露出那样浅淡的笑容?
真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吗?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能不在乎到什么程度!于是,冷冷道:“你忘了本王对你的警告了?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腿脚,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然后厉声道:“来人!”话音刚落,便涌进来五六个腰间佩剑的侍卫。
她仍旧淡淡的看着他,不发一语。她只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目前还不会。那么,随他的意吧。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俊美无俦的面容带着残酷嗜血的笑意,沉声道:“王妃私闯禁地,藐视本王,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拉出去,赏鞭二十!拔去十指的指甲。”
他嗓音并不大,却犹如一声响雷,“轰”的一声,在众人头顶炸开。他身后的侍卫虽然见惯了他的狠侫,却仍然大吃一惊,想不到王爷对待王妃也如此的毫不留情。十指连心呐,拔去指甲也许比砍掉手臂更加痛苦。
依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事实,张大嘴巴,半响缓过神来,连忙跪到南宫晔面前,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拉扯他的衣袖,双唇抖动,哀求道:“不要啊——王爷!这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带王妃来的,王爷要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
南宫晔看也不看她一眼,残酷的笑意继续在唇边蔓延,略带嘲讽道:“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放心!即使你不说,本王也不会忘记你的。既如此,那就两人一块罚吧。”转而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
侍卫们浑身一抖,连忙上前拖人。
“住手——!”辰王妃站起身来,清冷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令侍卫们不自觉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她走到南宫晔面前,看了眼瘫软在地的依颜,淡淡道:“王爷,你本想坐山观虎斗,只可惜,她却引我前来,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你!如今,我也确实是闯了禁地,也动了你所说的不该动的东西,既然要罚,我也只能领受。只不过,以辰王妃的身份,要施刑,也得是王爷你亲自操鞭才行!”
南宫晔眯起双眼,伸手捏住她下颚,冷声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有时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要本王亲自操鞭?你以为本王会怜香惜玉,下不了手?真是自作聪明!那好!本王就成全你!本王会让你知道,你提出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的愚蠢!来人,带她出去!”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走。”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去,于院子中央,昂首而立。
他手持长鞭,站在她对面,手腕聚集内力凭空一动,“啪”的一声,鞭子着地,惊得众人皆身子一颤。
她依然唇含浅笑与他相望,手握成拳。
他笑道:“不求饶吗?”
她笑道:“求饶有用吗?王爷还是快动手吧!”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望着她的笑容,他僵住,又是这样的笑容,带着一抹哀伤,带着一丝悲凉。心中不禁有一丝触动,可他是南宫晔,怎能因一个女子而改变,况且她只是一个带着不明目接近他的女子!呵…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扬起手,鞭起鞭落,带着内力的长鞭划破了她的衣衫,深入她背部细嫩的肌肤,顿时,一道鲜红刺目的鞭痕便出现在她纤细单薄的背上,竟——深可见骨!
刹那间,吸气声骤起,侍卫们转过头去。
依颜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那一鞭抽在了她的身上,瞬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一种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强咽下喉头的血腥,紧咬住下唇,仍有一股腥咸的味道自舌尖蔓延开来,握紧的双拳再次紧了紧,耳边似乎能听见指甲入肉的声音。心蓦然间跟着痛了起来,仿佛无数根钢针一齐扎进了心底,令她早已冰凉的心变得有些绝望。然而,却笑道:“将自己的悔恨和愧疚发泄到别人的身上,你便不会再绝望了吗?你以为伤害了我,便能阻止得了你日益增长的感情?南宫晔,你真傻!”
南宫晔身子一震,目光变得异常的复杂。她又知道了吗?她总是能准确的看穿他的内心。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她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
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手一颤,长鞭落地。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倔强含泪的双眸以及满是血迹的双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另一张绝色面容,有着同样的倔强与同样布满血迹的双唇。心瞬间被揪紧,激动的摇晃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大声喊道:“既然痛,为什么不喊出声?也许你喊出声,结果就会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要留给他一生的遗憾,连个弥补的机会也没有,让他活在悔恨与愧疚当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他目光沉痛,似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
她强自忍受着原本痛苦不堪的身体因他的摇晃而带来更多的痛楚,脸色越来越苍白,却不曾出声阻止。突然,血气上涌,“噗”的一声,鲜血尽数喷在了南宫晔胸前衣襟上,虚弱的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鲜艳的颜色令南宫晔蓦然清醒,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失控了!为何每次面对这女人,他都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情绪!是因为她那比绸缎更光滑柔软的发丝还是满含倔强的双眸?她唇角流下的殷红血迹灼痛了他的双眼,她毫无一丝责备怨艾的美眸刺痛了他的心。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不怨恨?
一夜情殇 第十二章 齐澈
南宫晔缓缓地闭上双眼,出口的声音似已十分的疲惫,道:“来人,送王妃回去。今后不准她再踏出朝惜苑半步!”这个女人,他必须要远离!
她虚弱的笑道:“妾身谢王爷体恤,不过,妾身自己可以走,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这时,依颜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她身上的伤,吓得差点又昏了过去。
为何到了此时,她还能如此淡然处之?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子还是早已习惯用笑容去面对?尽管闭上了双眼,而脑海中她那深可见骨的鞭痕以及哀伤悲凉的笑容却挥之不去,半响方道:“长风,让齐先生去朝惜苑帮她看看伤。”
长风现身应了一声,看着王爷复杂的神色,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转身往朝禾苑行去。
窗外阳光明媚,而辰王妃寝室却笼罩着一片轻愁。她伏在床上,看着双膝跪地不断抽泣的依颜,淡淡道:“起来吧!”
依颜却不肯起来,哽咽道:“是……奴婢害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辰王妃望着依颜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似要将她看穿般,沉声问道:“真的是你吗?依颜,我不喜欢听人说谎。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让我受罚真的是你带我去朝忆苑的初衷?”
依颜面色一白,连忙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辰王妃又道:“你在保护谁?你的姐姐!你唯一的亲人!可她却利用了你的单纯和信任,甚至为了私心,不顾及你的感受和安危。这样的亲人,你仍然要保护?”
依颜猛地抬头,睁大了双眼望着她,惊讶道:“王妃,您……怎么会知道?”
她淡淡的笑了笑,她想知道的事情,查一下又有何难!第一次见到琴姬的那张脸就觉得熟悉,可她确定不曾见过,而琴姬见到她的神情也令她生疑,便命人去江南查了查,竟连带着查出了依颜的身世。所以,在朝忆苑门口,依颜东张西望时,她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她仍然进了朝忆苑。因为她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而依颜单纯善良,没有心机,不会加害于她,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被人利用了,而这王府里,想要对付她的人除了琴姬,再没有第二个。
她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依颜面前,带着些许的忧伤,道:“人们总是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防备,而你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我不怪你!”
依颜清灵的大眼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哽咽道:“为什么您……就这么信任奴婢?您为什么不怀疑是奴婢……自己的私心,故意引您过去?”
辰王妃伸手将依颜扶了起来,看着依颜的眼睛,柔声道:“因为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相信朝忆苑里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依颜的慌张不知所措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悔恨和愧疚。
“那,王妃可不可以……放过她?”依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认真的看着依颜的眼睛,道:“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我放过了她,她也依然会受到惩罚。”
依颜目光黯淡的低下头去。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水月的声音:“王妃,朝禾苑的齐先生为您看伤来了。”自从有了依颜之后,她都是让依颜贴身伺候,很少让水月进里屋。
朝禾苑的齐先生?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公子齐澈?!听说他清高倨傲,虽然医术精湛,却除了南宫晔,从不为他人诊治。此时却来为她看伤?想到此,不由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玄青色长袍,发冠高束,容貌算不得特别出色,但一身的倨傲之气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让人记忆深刻。见辰王妃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先是一愣,再看到她额头已干涸的血迹,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他前些日子去了师父那里,凌晨才回王府,这会儿就被叫起来给王妃看伤,心里十分不悦,但既然是王爷的意思,他也不好不来。现又见辰王妃不过是额角一点小伤,心里更是郁闷,连行礼都免了,曼声道:“王爷命齐澈来给王妃治伤,但依齐澈看来,王妃似乎并无大碍。”他随手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平递了过去,道:“这样的小伤,王妃今后不必去烦王爷,擦点药,用不了两天就会好,也不会留下疤痕。”他神色语气傲慢无礼之极,竟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
“齐先生,你怎么能……”依颜话未说完已被辰王妃一个手势给阻止。
不必去烦王爷?呵……他是说这点小伤,不要劳烦他才对吧!辰王妃对上他略带讽刺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却不发一语。
齐澈见她不说话也不接药,手举在半空中好不尴尬,不由得有些恼怒,道:“既然王妃不稀罕齐澈的药,那齐澈便告辞了。”转身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清浅的嗓音传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排名第二的京都城风流名仕齐澈公子,也不过如此!难道,齐先生平日里为王爷出谋划策时也是如此,只用眼而不用心?”
齐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唇边的笑容,沉声道:“齐澈平日里如何行事,就不劳王妃记挂!王妃还是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好好养伤吧。”说到养伤二字时,轻蔑的往她额头看了一眼,语气极尽讽刺,然后大步离去。
辰王妃阻止了依颜追出去的动作,淡淡道:“他还会再来。”
依颜问道:“为什么?”
她笑了笑,道:“因为王爷对他对我都很了解。”
依颜还是不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
只过了片刻,齐澈没等水月通报,就急急走了进来,道:“请王妃转过身去,让齐澈看看王妃的伤,才好医治。”
她淡淡笑了笑,静静的转过身。
深可见骨的鞭痕,血肉模糊的背部,哪里还看得出一丝白衣的痕迹!齐澈怔住了!若不是等在外面的长风告诉他重伤其实是在背上,他此时还在心底鄙视这个女子。原来她说的是对的,他确实是只用眼而没用心。她虽然神色平静面带浅笑,却脸色异常苍白,只是,他被自己心中的恼怒给蒙蔽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身负重伤却还能镇定浅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面对他的嘲弄讽刺,以及傲慢无礼,她明知道他误会了她,却只是淡然以对,既不恼怒,也不做任何解释。
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依颜不由唤了声:“齐先生!”
他这才回神,连忙道:“王妃请上床歇着,这样才好处理伤口。”
依颜连忙扶着辰王妃上床趴着,齐澈走了过去,见衣服和血块凝结在一起,不由皱眉道:“清理伤口会比较痛,还请王妃忍耐一下。”见她点了点头,命依颜打来一盆水,开始帮她清理伤口。
她紧握双拳,紧咬双唇,任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着每根神经,也不曾出声。
齐澈清理完伤口之后,不由得对这个女子产生一丝敬佩,面对彻骨的疼痛即使是再坚强的男子至少也会闷哼一声,可她却生生的忍住了。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一个女子的坚韧至此?
收回思绪,道“王妃请伸出手,让在下帮您把把脉,虽然伤口已处理好,但伤及筋骨,还需要配药服食。”
她愣了下,却没有动,神色间似有些犹豫。
他不禁有些纳闷儿,那样重的伤她都不在乎,现在只是把个脉,她为何犹豫?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沉吟半响,她屏退了依颜,待寝室的门合上之后,方才伸出手,平放到他面前,紧紧盯住他的双眼。
齐澈看着面前柔嫩细滑却血迹模糊的掌心,再抬头望向她鲜艳的红唇上深深地齿印带着殷红的血丝,心中不禁为这女子惊叹!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及不上她的脉息所带给他的震撼!只见他,腾地一声,骤然站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向她清冷淡然的双眸,久久无法开口。 一夜情殇 第十三章 如陌
生—死—蛊!他的师父多年来潜心钻研的蛊毒!
齐澈怔怔的站在那里,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说生死蛊几乎已经灭绝,而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只蛊虫,存在于一个十四岁便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师父击败的女子的身体里,因下蛊之人已死,中蛊之人每隔几个月便会遭受万蚁嗜心之痛。与那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相比,这鞭痕又算得了什么!
而王妃身中生死蛊,那么,她的身份便是……
辰王妃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便打断他的思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愧为卓长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坐吧!”说完见他还是有些犹豫,又道:“你虽是卓长老的弟子,但并未入我门下,所以,不必拘礼。”
他这才坐了下来,沉重道:“您是为沙长老而来吗?请恕齐澈……不能帮您。”
她淡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辰王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为难你。只是,他若问起我的伤,你只管告诉他,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齐澈站起身感激道:“多谢王妃体谅。齐澈照做就是,毕竟,于一般人而言,的确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日子,才有可能复原。”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若王爷以后再让你来查看伤势,你只管治伤,不必开口说话。”
齐澈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着她,道:“师父说,他此生只佩服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想必就是王妃您吧!”
她只淡淡的笑了笑。
齐澈走后,她叫来依颜,吩咐她无论听到屋里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许任何人进去。依颜领命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她想:王妃一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了,想要拿物品发泄一下。于是,心里更加内疚不安。
辰王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褪去衣衫,盘起双腿运功。
片刻后,一股强劲之气自她身体周围散开,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刹那间,屋里的物品经受不住内劲的侵袭,碎了满地。半个时辰后,她身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渐渐愈合,最终裂开的肌肤又回复到受伤之前的光滑细腻,无一丝痕迹,那些血肉模糊的鞭痕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微澜!”她疗完伤,还未睁开双眼便已开口道。
话音落,一个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对着她恭敬行礼道:“属下在。”她黑衣黑发带着长居黑暗中的气息,一贯无表情的面容上带着对于刚才看到的一幕尚未回复的震惊。
辰王妃问道:“嗜血楼有消息了?”
微澜恭敬的应道:“回禀小姐,嗜血楼自两年前被人们称为江湖第一高手的“烈焰残歌”灭了之后,在江湖上消失灭迹,除了前些日子辰王府出现过的嗜血魔音之外,并无其它动作。属下这些天跟踪操纵魔音之人,也并无收获。”
她听完淡淡道:“这在我预料之中!她那日的魔音被阻止,定会生出警戒之心。你让人给我盯紧一些,一有消息,立即告诉我。”操纵魔音之人明知辰王身负枯寒神功,不为魔音所控,还特意将他引致朝惜苑附近,必是想让辰王对她生疑,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微澜道:“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辰王妃示意她说。
微澜疑惑道:“听说除了身负烈焰、枯寒、煦和三大神功之外,听到嗜血魔音之人都会失去知觉,而宫主为什么能不受魔音所影响呢?”
她听完微澜的疑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短暂的沉默过后,带着一丝自嘲和一闪而逝的恨意,缓缓道:“这得感谢那个人种在我体内的生死蛊。魔音虽然能让人失去知觉,却也能让我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蛊虫会发出信息,使我保持清醒,所以,我不只是百毒不侵,也可以不受嗜血魔音的操控。这就是生死蛊给我带来的好处。”
听小姐说起生死蛊,微澜的眼中立刻布满恐惧和担忧神色,小姐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她只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并发誓一定要帮助小姐找到解生死蛊毒的方法。
辰王妃下了床,慢慢走到微澜面前问道:“微澜,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微澜愣了下,随即道:“三年了,小姐。”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三年了,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如今,虽不再受制于人,却仍要委屈于你!”
南宫晔对她的防备心太重,她需要换一种身份。也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微澜已双膝跪地,望着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亮而执着的光泽,语气坚定道:“属下愿为小姐做任何事,不觉得委屈。”她的声音渐渐的变得有些哽咽,继续道:“自三年前,小姐救下微澜的那一刻起,微澜的命就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随时拿去。”
她从未想过,一向冷静淡漠的微澜也会有如此动容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微动,慢慢走到微澜身边,用纤细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眸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也更加柔和,道:“微澜,我一直都相信。”
微澜咬了咬下唇,露出三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再次缓缓开口道:“微澜,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如陌。”
“……!”微澜惊讶的看着她,心中忽然间充满了震撼和感动。跟在小姐身边三年,她非常了解小姐的性子,她对敌人残忍无情,对下属冷淡疏离,很少有真正的信任,三阁之中,除了易阁主和莫阁主,再无其他人知道小姐的名字,就连已逝的老宫主也不曾知晓。原来小姐便是名动京都城的“圣心琴仙”如陌!
如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微澜,然后笑了。
微澜怔住,原来小姐的笑容……也可以是这样子的,如黑夜中盛放的烟火,如天边最灿烂的朝霞。
如陌又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让易语知道!”易语若知道南宫晔这样对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微澜怔了下,跟着就低下头去,在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回小姐,易阁主她……已经知道了。”
如陌一愣,沉默片刻后,只轻声道:“算了!你去准备吧,一个时辰后回来。”
微澜应声离去。
夜幕降临,一抹如仙飘逸的白色身影自辰王府朝惜苑掠出,速度之快,让人以为一阵风吹过。
如陌出了辰王府,往西街的静心茶楼掠去。带着略微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心中暗道:南宫晔,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突然一股痛感自心间袭来,霎那间,她脸色惨白,拼着一口气直接跃进了静心茶楼的后院。
一个绝色的紫衣女子正坐在屋里悠然的喝着茶,忽然见她冲了进来,面无血色。连忙迎了上去,惊道:“如陌,你怎么了?”
一夜情殇 第十四章 生死
如陌只叫了声:“易语!”便站立不住,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易语慌忙接住她,明媚的面容盛满着惊恐的神色,颤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上次是三个多月,这次才……两个多月!”然后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她,慌乱道:“如陌……!”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瞬间袭击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又仿佛无数把刀凌迟着她的身体。全身经脉逆转,血液喷张,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令她想疯狂大叫出声。
“啊——!”痛苦却微弱的低吟终于无法抑制得从她口中溢出,她可以平静面对南宫晔的鞭刑,也能够笑听刀剑入骨的声音,可是,唯独承受不了这种万蚁嗜心时,时而麻痒难当,时而痛彻心扉的折磨,即使是凌迟,也不会比此更可怕。
她用力的挣脱易语的怀抱,迅疾的往墙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头上有鲜血涌出,她似无所觉,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儿的抓自己的肌肤,一道又一道的指痕,尽情的宣泄着她难言的痛楚。
是谁造就了这一切?将她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是爹爹的疼爱?还是娘亲的怨恨?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有被救,也许死亡会比这样的痛苦来得更加干脆。至少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那个救她的人,是一个魔鬼,用一碗鲜血和一只蛊虫,成就了她十年间的悲惨生活。他狞笑着说:“我的血是你唯一的解药,即使将来你练成了神功,也不能奈我何!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生不如死!这便是——生死蛊!你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只要老老实实的练成神功,为我所用,我便会定期给你解药。”
她用最阴狠愤恨的眼神望着他,多想一剑贯穿他的咽喉,可是,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个能力。
整整八年,那个魔鬼将她当成手心里无法逃脱的宠物,心情好便给她解药,心情不好,便以观她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模样为乐。所以,她拼命练功,十五岁神功初成,宁可不要解药,也要将他碎尸万段。那个魔鬼,在临死前一刻,仍然无法相信,她竟然亲手毁了自己唯一的解药。
“啊——”她好难受,谁能救救她?!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撕裂了,模糊不清的眼前现出大片大片的猩红血迹,她感觉好累,好疲惫,好想躺下休息……虚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只剩下微薄的意识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易语慌忙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哭泣道:“如陌,别睡!睡了就醒不了了,求你……别睡!”
她知道,她知道啊!生死蛊,就是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撑过了就生,撑不过就死!可是,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何每次都要强撑着活下去?
易语见她神情越来越恍惚,连忙摇晃着她的身子,哭喊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在那个黑暗…残忍…血腥的地方,我们踩着尸体…做了约定,要一直牵着手勇敢的走下去…永不离弃!这么多年…你都熬过来了,现在又怎能放弃?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请你忍一忍……再忍一忍!求你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说着便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记得!她是她这十年来唯一的亲人,她最好的姐妹,可是易语,对不起,她好累,好累……
易语见她缓缓闭上的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戳住了她的心灵。更加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声喊道:“如陌……你忘了你的恨了吗?恨你父亲的背叛……恨你母亲的残忍……恨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不幸!所以…为了这些恨,请你不要睡……”
恨?!是啊,她恨!
是谁说:嫣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珍贵的宝贝!
是谁说:我的嫣儿,你是娘全部的骄傲!
可是,为什么……
娘亲,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疼爱,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为何,你对我的爱,还抵不过爱情带给你的伤害?
是谁说:我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娘亲那样的女人,找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像爹爹和娘亲那样过着永远幸福的生活!
那是她儿时全部的梦想,所以,当这梦想破灭时,才会更加的绝望。
还有什么,能比被自己最崇敬爱戴的母亲亲手推下悬崖,更加的悲凉无望……
只是,恨又如何?对那个魔鬼的恨,令她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惜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对父母的恨,又该如何宣泄?
易语见她眼神渐渐明亮清晰,才松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双臂不由得紧了紧,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又是笑又是哭泣,道:“等找到沙长老,拿到毒经就能解你的蛊毒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知道,她又熬过了一次生死关!意识越来越清晰,眼睛也不再模糊,只是她的身子全无半点力气,张了张口,半响才发出游丝般断断续续的声音:“谁知道…那本毒经上…有没有…解生死蛊的…方法?也许……生死蛊除了……除了下蛊之人的……鲜血,真的……无解呢?”
易语连忙摇头道:“不会的!那上面一定会有解蛊的方法,等你的蛊毒解了,以后还要过……幸福的生活。”
她茫然中带着一丝希翼,道“我……还能……幸福吗?像我……这样的人……满腔怨恨,满手……血腥!”
易语停止哭泣,声音哽咽却坚定道:“会!你是如陌!独一无二的如陌,人生不只有一种感情。会有人很疼很疼你,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你要等着他。”
每次蛊毒发作时,她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段日子,脆弱、无助、茫然,就像是一个急需温暖和关怀的孩子,找不到方向。只有易语会抱着她、鼓励她、安慰她,告诉她——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渐浓时,易语仍然抱着她,没有松手,柔声道:“如果残歌在就好了,他的烈焰神功可以帮你减轻些痛苦。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提前这么长时间,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哪儿也别去,以后就跟在你身边!”
她摇了摇头,道:“暗阁的事情已经够他忙了。当初让你与南宫晔谈的那笔交易,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两年前的那场叛乱,叛相叶恒被诛了九族,而他遗留下来的余党,也都有很深的根基,否则朝廷也不会让我们出手。尽管朝廷想除去他们,但一旦败露,朝廷必定会拿暗阁开刀。所以,一定要谨慎!”
易语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残歌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他可是武林第一人“烈焰残歌”,不会出事的。”
她点点头,道:“我对他很放心。”说罢站起身,运功疗伤。
易语忽然想起微澜传来的消息,不由紧张的问道:“听说辰王对你施鞭刑了?在哪里?让我看看。”接着又恨恨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如陌淡淡道:“已经治愈了。”
易语松了口气,这才笑道:“那就好,你这神功还真是神奇,竟能使伤口自动愈合!而练成此神功,两百多年来,你却是第一人!”
如陌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道:“那又怎样,身体上的伤即使没有神功也终有一日能够痊愈,可是……”她忽然打住,过了一会儿方道:“易语,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易语望着她被悲伤笼罩的背影,心里一股酸涩滋味,有些伤,即使亲密如她,也无法为她分担!
寂静的深夜里,圣心湖在狡黠的银色月光笼罩之下,仿佛披上一层圣洁的光芒。湖岸,桃花尽开杨柳轻垂,微风拂过,带着清新的气息。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曲调凄婉忧伤,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声。是谁在这样美好的夜里,和她有着同样悲伤的心情?
如陌循着笛声而去,看到的是一个清冷凄凉的白色背影,风扬起他的发和衣衫,潇洒飘逸,和着这样的月光美景,如同一幅凄美的图画。 一夜情殇 第十五章 夜色
竟是他——冷意潇?!是了,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飘逸如仙的身姿,又能有谁能吹出这样深入人心的曲调?!
她停下脚步,只站在原地静静倾听。他的笛声中有着对儿时的深切还念和对于目前生活的孤寂体会,以及对于命运的无奈和叹息!
“看来喜欢这夜色的也并非我一人。”说罢他转过身来。看到同样一身白衣长发散落的她,只是,她面覆轻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见她绝世美眸中有着悲伤苍凉的神色,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他知,眼前的女子听懂了他的曲子。
如陌低眸,慢慢走到他身边,清冷的目光看向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不发一言。
冷意潇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立,也不再开口。
沉默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道:“可否为我吹奏一曲?”悲伤地欢快的悠扬的,只要是他吹奏的,就好。
他沉吟半响,无声的点了点头。
笛声再起,清婉悠扬的曲调,使人如临山涧如饮山泉般,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心刹那间变得宁静祥和。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只是,一曲终会了。
她睁开双目,继续凝视着湖中倒影,不无遗憾道:“这样美的夜色,可惜没有竹筏。”
冷意潇微愣之后,转眸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这眼神……好熟悉!不由道:“跟我来!”然后转身朝前面走去,她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步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始终保持在那几步之间。
片刻之后,便看到靠在岸边的竹筏。冷意潇径直踏上去,然后优雅的向她伸出右手,她却停在岸边,怔怔的望着他,神色复杂。
冷意潇既不催促,也不见丝毫的不悦,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她,直到她终于将手放进他温润的手心,借他之力踏了上去。他将竹筏撑离岸边一段距离,便放了手,任竹筏自己随风飘流。
果然是冷意潇的性子,潇洒随意。她看着他淡然如水的面容,问道:“你夜里常来吗?”
冷意潇淡淡道:“不常。”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如陌坐了下来,将纤纤玉指放进水里轻轻拨动,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冰凉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快意。缓缓道:“意潇!去留随意,潇洒出尘。”
他心中一怔,是谁说过,他气质如仙、去留随意、潇洒出尘,应该改名叫意潇?从此,没有冷云啸只有冷意潇。他目光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悲伤,只瞬间已被隐藏。平淡道:“若意潇没看错,姑娘应是那位在栖心亭抚琴三日的琴仙如陌。”
她道:“何以见得?”
他道:“姑娘听懂了意潇的笛音!”
她叹道:“若感同身受,又何须精通曲音?”
他反问道:“意潇与姑娘并不相熟,姑娘不知意潇心之所想,若不懂曲音,何以感同身受?”
她凄凉一笑,不再作声。
他又道:“如墨,可是如墨生香!”
“不!”她定定的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一字一字,声音清冷,坚定道:“是——再见如陌路。”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释然。竟是如陌,而非如墨!再见如陌路,倒是适合她这样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轻轻地动了动身子,脚滑向水中,冰凉的湖水漫过她的纤细的小腿,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冷意潇看着她的动作,轻皱眉头,道:“为何不爱惜自己!”
“为何要爱惜?”她仰起头反问。
“一个人若连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怎能得到他人的怜惜。”在他看来,女子都是想要得到别人的怜惜。但又想起那日她抚琴离去时滴血的指尖,以及对自己伤口毫不在意的神态,也许,她不同!
她面色微变,声音变得决然而冰冷。沉声道:“他人的怜惜?!我——不需要!”
冷意潇看着她冰冷的眼底掩藏的那一抹悲伤,突然间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似清冷淡漠,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为了不受伤所以将自己变得冰冷无情,他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吗!
她神色微敛,将整个上身往后倾,双手反撑,仰首望着天空,长发倾泻在竹筏上,轻轻叹道:“这样的夜色,若有酒多好!”
“你想喝酒?”她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想又如何?人生一世,并不是我想怎样…便怎样!”说着却笑了起来。
冷意潇也跟着笑,而此刻,他的笑容和她的笑容不尽相同,她笑得极尽讽刺,他笑得无比悲凉。
“如果只是想喝酒,那又有何难,你稍待片刻便是。”说罢,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一跃而起,身姿飘逸如仙,直飞对岸,稳稳落在岸边。只余她在湖中央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到片刻,他便已提着两坛酒,由对岸飞了过来,落到她面前,一脸轻松的模样,将其中一坛酒递给了她,淡淡笑道:“我平常都是这么对着坛子喝,所以……没有碗也没有杯子。”
平常?!她秀眉轻蹙,脱口问道:“你常来这里喝酒吗?”
他楞了下,垂下眼帘,出口的仍是那淡然的两个字:“不常!”平静的面容依旧找不出一丝异色。
她眸光黯淡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径直打开一坛酒,摘下面纱,双手捧起酒坛将酒倒入喉咙,依然是辛辣浓烈的感受。她不懂酒,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喝酒的**,都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能喝醉也是一种幸福,可惜的是,酒能醉人,却独独醉不了她,酒只会让她变得脆弱,所以,她不常喝酒,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
可是今夜,她却想喝。
冷意潇看着她的面容,怔愣不已,随后笑道:“名传京都城的琴仙如陌和神秘的辰王妃竟是同一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只怕是辰王也还不知晓吧!”
她淡淡的笑了笑,捧起酒坛再次将酒灌入喉咙。半个时辰后,一坛酒已空,纤手伸向另一坛酒,正欲打开,却被冷意潇握住。用轻柔的嗓音道:“够了,下次我陪你喝。”
她听着他的声音,如一阵风忽然间被注入了感情。收回手,苦笑着喃喃自语:“人生如梦,十年在眨眼之间,再相逢,面目已非昨。”然后站起身,走到竹筏的边缘,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她的笑声凄凉而哀伤,仿佛经历了这世间的一切悲凉与绝望。
冷意潇站在一旁,看她的泪水溢满眼眶,再看她倔强的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直到双眼干涩,双眸无光。听她低喃道:“光阴荏苒,时光飞逝,岁月哪堪回首!”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熟悉是来源于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哀伤气息?还是她本该妖娆魅惑却散发着清冷孤寂的眼眸?又或许是她倔强神色中极力抑制的泪水?说不清,心底却有一丝触动,有些微的疼,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陪着她。他认为,那是对她最大的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揭开后鲜血淋漓,他无意去做揭疤人。
不知不觉,东方已发白。
“天亮了!”她望向遥远的天边,轻纱再度覆面,眼中早已回复从前的清冷,唇角再现一贯的浅笑。
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道:“是啊,天亮的真快!”
她该走了,新的一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而此时,竹筏仍在湖中央。
她将目光转向冷意潇,淡淡道:“再会!”说罢腾空而起,身姿优美,仿佛飞升九天的仙女般,只是,她的目标却是对岸。然后,迅疾的往辰王府方向掠去。冷意潇怔愣,他竟没看出她身怀武功!这大半个湖的距离,如此轻轻松松的便跃了过去,轻功之高绝,当今世上,只怕也没几人可以与之相匹敌。
一夜情殇 第十六章 再现
三月间连绵的细雨覆盖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不止。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立在朝沐苑的回廊之中,看妆扮精致的橙衣女子一脸欣喜的向他姗姗走来,唇角浮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琴姬见过王爷!王爷已多日未来朝沐苑,琴姬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王爷不高兴了呢!”说罢掩唇而笑,目光却朝着院中落个不停的雨水看过去,心中恼恨不已,王爷喜欢在院中听琴,这老天下起雨来怎么没完没了。转而又接着道:“近日雨水不断,不能在院中抚琴,只能请王爷移步入内了!”
南宫晔笑道:“为何要入内,兴许,雨中听琴别有一番滋味也说不定!”
琴姬一愣,随即又看了眼院中,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想到好不容易画好的精致妆容,勉强一笑道:“既然王爷有此雅兴,琴姬这就让人备琴。”
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看着下人们将琴案放到回廊中,不悦道:“是本王说得不够明白,还是琴姬你故作糊涂?嗯?”
琴姬面上一白,连忙道:“王爷误会了,能为王爷抚琴,别说是在雨中,即使是刀山火海,琴姬也在所不惜。”
南宫晔睇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么,那本王倒是很期待你的刀山火海。”
这时,琴已备好,琴姬不得不踏入院中,身后的丫鬟为她撑起伞,琴姬转头看到南宫晔投过来的冷冷的目光,连忙喝退了丫鬟,向雨中的琴案走去。心中顿觉委屈。
十指拨动,琴声起。只因抚琴人心境的不同,而同样的曲调,却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悠扬,琴音中带着一丝哀怨,和着绵绵的细雨,听起来竟十分伤感。
南宫晔望着琴姬精致的妆容被雨水冲花,现出狼狈而懊恼的神情,笑道:“今日的琴音比起往日,似乎更动听了。”
琴姬听着欣喜不已,狼狈的面容尽是喜色,显得非常怪异。她觉得能得到王爷的夸奖,淋一场雨,值了。只可惜,她的笑容只维持了不到片刻。
南宫晔又道:“可惜,仍不够!本王在想,若本王再狠心一些,或许琴姬你的琴音,就能音韵魂三者俱全了,如此才对得起你‘江南第一琴’的称号!”说罢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名侍卫立刻向琴姬走去。
琴姬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侍卫揪了起来,往地上一扔,顿时,与地面撞击的疼痛使得她痛呼出声,睁大双眼,含着万分委屈的泪水,幽幽道:“王爷——!琴姬做错了什么事,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琴姬?”
南宫晔冷笑道:“你是在问本王吗?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是更清楚!”
琴姬面色白了几分,强作镇定,道:“琴姬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南宫晔上前几步,眸光遽然凌厉,沉声道:“不明白?哼!你以为,这王府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琴姬,你可真是太不聪明了,明知本王的忌讳,竟还敢将她引到朝忆苑,你这是在找死!”话语愈到最后愈是阴沉冷厉,继续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利用唯一的亲人!本王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琴姬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他连这个也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心知再辩解也无用,便颤声道:“王爷准备……如何处置琴姬?”
南宫晔面无表情,目光看向她撑在地上的十指,淡淡道:“既然是你引她过去的,那她未受完的刑罚就由你代她受了吧!”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喝一杯水那样平淡自然,却让琴姬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盛满着惊恐的神色。连忙将双手藏在身后,大声哀求道:“不要!王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求您了,您知道琴姬最珍惜的就是这双手,没有了手,琴姬今后还怎么弹琴给王爷听啊?”明知哀求无用,却仍然忍不住想要试试,毕竟,王爷是喜欢听她弹琴的,也许可以网开一面也说不定呢。
南宫晔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出声。
见他不为所动,她更是慌了神,大声喊道:“王爷,琴姬可是王上赐给您的,你这么做也不怕王上怪罪吗?”
南宫晔忽然笑了起来,嘲讽道:“你想拿王上来压本王?哼!你以为本王不知他为何将你赐给本王?!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后宫有的是!”说完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回到朝翔苑,下了几日的阴雨忽然间停了下来,南宫晔的心情似乎也跟着有所好转。
这时,长风忽然出现,对着他恭敬道:“禀王爷,狼崖山底的石屋有消息传来,两日前那里曾出现过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
南宫晔一愣,随后面现喜色,道:“她可进了石屋?”
长风道:“没有,只是站在崖底,朝着石屋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我们的人曾上前问她是不是当年石屋里的那个女孩,她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南宫晔顿时笑了,没有回答就对了,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回答。随即道:“找到她的落脚点了吗?”
长风低下头去,面含羞愧之色,道:“我们的人……跟丢了。”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废物!怎么跟丢的?”
长风低声道:“他们跟着那女子到了一个树林,谁曾想那树林里竟迷雾重重,一进去,那女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转了好久才转出那个树林。”
南宫晔一怔,几乎忘了她还懂得布阵!如此,跟丢也算是正常。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消失就是十年,如今很不容易才出现一次却又失去了踪迹。于是道:“吩咐下去,若再发现她的踪迹,不准现身。立即禀报便是。”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她,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长风愣了下,想了想才明白过来,道:“齐先生说,王妃伤及筋骨,需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南宫晔点了点头让长风退了下去。
这一日,春光明媚,南宫晔下朝回王府时路过一座园子,里面竟有悠扬的琴声传来,曲调与那日圣心湖听到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不禁问道:“这园子里住的什么人?”
长风连忙道:“这座园子以前的主人姓董,家境还算殷实,但不知什么原因,前两日突然变卖了所有家产,举家迁出了京都城。后来,这座园子就改名为‘千色园’,园子的新主人,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的来历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南宫晔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查!”
接连十日,千色园的琴声每日准时响起,而园子的主人身份也已经不言而喻。除了琴仙如陌,还有谁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时而婉转同流水,时而激荡如万马奔腾,而今日之琴音却是哀而不伤,悲而不愤,虽有万千悲愤却仍豁然处之。此等胸襟让人不禁惊叹:奇女子也!
也因此,近几日‘千色园’有不少风流名仕前来拜访,却一一被挡下,这其中包括,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听闻这古予舒接连五日被挡在门外,直到第六日才放弃离去。
南宫晔想起那日栖心亭,以一袭白纱遮住整个容颜的白衣女子,忽然间心中一动,对长风道:“你去试试!”
长风去了之后只得了一句话:“我家小姐不见客”,便黑着一张脸走了回来。
南宫晔却笑道:“不见客?如此本王就更得见见了!”说罢便见到一个身着月白长袍气质如仙的男子,朝着千色园门口走来,南宫晔心中暗道:竟连他也来了么,他可不是古予舒,绝不会是因为欣赏琴音而拜访,既然他来了,那必是有把握能进去!思及此,立即迎了上去。 一夜情殇 第十七章 正吟
千色园,清水环绕,石木小桥。有桃千株,其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如陌置身于各色桃花之中,俨然是一个花中仙子。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不甘心被佳人遗忘般,拂过她绝美的脸庞落到她完美无暇的手背上,呈现出独有的妖娆之姿。
她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方古琴,玉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万分珍惜般。眸带惊喜和震撼,诧异道:“是正吟!”
正吟乃一百年前的琴师遗留下来的,琴为伏羲式,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的牛毛纹隐在表层漆下,精美秀气,而声音苍松古朴,乃当世名琴。她自小便爱琴,对于琴,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她对于琴的要求也非常高,尽管她所拥有的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可她最想要的还是‘正吟’。转头对着身旁轻倚亭栏的紫衣女子问道:“我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消息!易语,你如何得来的?”
易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如陌更加惊讶,不是易语还会是谁?还有谁知道她最想要的便是正吟?
易语又道:“是残歌。”
莫残歌,竟是他?!那个沉默内敛眼里只有武学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烈焰残歌”!“他回来了?”
“他……没有!事情未办完,让阁中弟子先送了回来。”易语目光有些闪烁,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如陌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正吟之上,并未发现易语的不同寻常。她双手置于琴弦上,想起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陡升悲凉之感。指尖轻轻拨动,琴音带着她所有的心思流转而出。而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易语轻叹道:“也只有正吟才配得上你的琴音!”她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呵斥声传来。
“喂,送菜的,你来西园做什么?厨房在东园那边。”一个丫鬟对着手提菜篓的的年轻男子叫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此,不认得路,误闯之处,还请见谅!”那人尴尬的笑道,目光依旧落在桃花亭中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身上。
如陌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他虽身着青色布衣,却有着贵族公子的气质。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只是手中的菜篓却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他见如陌向他看来,面色一红,迅速低下头转身离去。却没料到会被白衣女子叫住。
如陌清浅的嗓音道:“予舒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过来坐吧!”说着拿起旁边的红色锦缎将正吟覆盖住。
古予舒身子一僵,他堂堂名满京都城的才子,又是尚书子之,因屡次求见不得,居然冒充送菜的混了进来只求看她一眼。如今,竟让她给认了出来,这叫他情何以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慢慢转过身,放下菜篓,对着她尴尬笑道:“予舒因仰慕如陌姑娘却屡次求见不得,而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拱手一辑。
如陌淡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历来才子名仕大多心高气傲,她多次拒绝,他居然不曾放弃,倒也难得。“公子请这边坐。”说罢往桃林中央的精致小亭走去
“多谢姑娘。”古予舒见她并无鄙夷之色,心底稍安。遂又自嘲一笑,是他多虑了。
二人刚落座,便有一丫鬟过来行礼道:“小姐,意潇公子求见!”
如陌道:“请他进来。”
那丫鬟又道:“和意潇公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南公子,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也一起进来?”
南公子?呵……如陌轻笑出声,转头对着亭中的易语使了个眼色,易语会意,立刻消失在桃林中。她这才对那丫鬟道:“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应声离去。
古予舒心里十分诧异,素闻冷意潇为人清冷,淡泊名利,不喜结交他人,今日竟也上门拜会,是何道理?并且如此轻易的进了园子,而他为了见她一面几次三番碰壁,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安,此时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只片刻,冷意潇二人便已进了西园,对着如陌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公子是意潇的好友,冒昧前来,如陌不介意吧!”他的单呼其名,倒是让另外两个男子都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何时已熟稔到如此地步了?!
呵,南宫晔几时变成姓南了!如陌淡淡道:“无妨,各位请坐!”她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意潇明了个中原因,但笑不语,而古予舒则关怀道:“姑娘有何不适,嗓音怎的……”
如陌打断道:“无事。”
古予舒虽不解,但见她似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都落了座。一个丫鬟备好茶端了过来,为几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而如陌感受到南宫晔自入园后一直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仿如未觉般坦然自在,只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不看任何人。仿佛这园子里就她自己,完全没有身为主人应招待客人的自觉。
冷意潇也不出声,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欣赏着满院子盛放的桃花,就好像他本就是为赏桃花而来。
古予舒皱眉沉思,猜测着南宫晔的身份,抛去其它,单就那份不俗的气质,便已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未曾听说过南姓公子的名号,便暗自疑惑。
一时,园子里寂静异常,似能听到微风吹落花瓣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南宫晔收回目光,笑道:“这园子倒是别致,只是园子的主人,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特别?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特别吗?!如陌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听见般,依然故我。
反倒是古予舒不平道:“南公子此言差矣,如陌姑娘能请二位进园,已是破了例,南公子当心生感激,又岂能再挑主人的不是!”
南宫晔也不恼,只挑眉道:“哦?本……我们进园是破例?那予舒公子又是如何进的这千色园呢?”
此话一出,古予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却无法说出口。暗道:莫非他知道他是如何进的园子?
如此一来一往,气氛较之前更为沉闷压抑,冷意潇笑道:“风过桃林,寂静而有声。二位不妨多赏赏眼前美景。”
听他这么一说,古予舒的脸色这才略有好转。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急道:“小姐,不好了,前两日闯进园子被我们扔出去的史公子,带了一大堆官兵又闯了进来,说是要抓小姐!”
一夜情殇 第十七章 正吟
千色园,清水环绕,石木小桥。有桃千株,其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却尽数盛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如陌置身于各色桃花之中,俨然是一个花中仙子。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仿佛不甘心被佳人遗忘般,拂过她绝美的脸庞落到她完美无暇的手背上,呈现出独有的妖娆之姿。
她面前的琴案上放着一方古琴,玉指轻柔的抚摸着琴弦,似万分珍惜般。眸带惊喜和震撼,诧异道:“是正吟!”
正吟乃一百年前的琴师遗留下来的,琴为伏羲式,肩弯处弧度流畅圆润,琴面上规正而细密的牛毛纹隐在表层漆下,精美秀气,而声音苍松古朴,乃当世名琴。她自小便爱琴,对于琴,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她对于琴的要求也非常高,尽管她所拥有的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琴,可她最想要的还是‘正吟’。转头对着身旁轻倚亭栏的紫衣女子问道:“我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消息!易语,你如何得来的?”
易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如陌更加惊讶,不是易语还会是谁?还有谁知道她最想要的便是正吟?
易语又道:“是残歌。”
莫残歌,竟是他?!那个沉默内敛眼里只有武学被称为江湖第一人的“烈焰残歌”!“他回来了?”
“他……没有!事情未办完,让阁中弟子先送了回来。”易语目光有些闪烁,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如陌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部都在正吟之上,并未发现易语的不同寻常。她双手置于琴弦上,想起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陡升悲凉之感。指尖轻轻拨动,琴音带着她所有的心思流转而出。而她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易语轻叹道:“也只有正吟才配得上你的琴音!”她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呵斥声传来。
“喂,送菜的,你来西园做什么?厨房在东园那边。”一个丫鬟对着手提菜篓的的年轻男子叫道。
“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此,不认得路,误闯之处,还请见谅!”那人尴尬的笑道,目光依旧落在桃花亭中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身上。
如陌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他虽身着青色布衣,却有着贵族公子的气质。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说话的语气彬彬有礼。只是手中的菜篓却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他见如陌向他看来,面色一红,迅速低下头转身离去。却没料到会被白衣女子叫住。
如陌清浅的嗓音道:“予舒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过来坐吧!”说着拿起旁边的红色锦缎将正吟覆盖住。
古予舒身子一僵,他堂堂名满京都城的才子,又是尚书子之,因屡次求见不得,居然冒充送菜的混了进来只求看她一眼。如今,竟让她给认了出来,这叫他情何以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慢慢转过身,放下菜篓,对着她尴尬笑道:“予舒因仰慕如陌姑娘却屡次求见不得,而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说着拱手一辑。
如陌淡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历来才子名仕大多心高气傲,她多次拒绝,他居然不曾放弃,倒也难得。“公子请这边坐。”说罢往桃林中央的精致小亭走去
“多谢姑娘。”古予舒见她并无鄙夷之色,心底稍安。遂又自嘲一笑,是他多虑了。
二人刚落座,便有一丫鬟过来行礼道:“小姐,意潇公子求见!”
如陌道:“请他进来。”
那丫鬟又道:“和意潇公子同来的还有一位南公子,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也一起进来?”
南公子?呵……如陌轻笑出声,转头对着亭中的易语使了个眼色,易语会意,立刻消失在桃林中。她这才对那丫鬟道:“让他们进来吧。”
丫鬟应声离去。
古予舒心里十分诧异,素闻冷意潇为人清冷,淡泊名利,不喜结交他人,今日竟也上门拜会,是何道理?并且如此轻易的进了园子,而他为了见她一面几次三番碰壁,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的面,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安,此时的心里就更不是个滋味儿了。
只片刻,冷意潇二人便已进了西园,对着如陌微微一笑,道:“这位南公子是意潇的好友,冒昧前来,如陌不介意吧!”他的单呼其名,倒是让另外两个男子都微微一愣,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何时已熟稔到如此地步了?!
呵,南宫晔几时变成姓南了!如陌淡淡道:“无妨,各位请坐!”她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冷意潇明了个中原因,但笑不语,而古予舒则关怀道:“姑娘有何不适,嗓音怎的……”
如陌打断道:“无事。”
古予舒虽不解,但见她似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简单打过招呼后,大家都落了座。一个丫鬟备好茶端了过来,为几人倒上,然后退到一边。而如陌感受到南宫晔自入园后一直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仿如未觉般坦然自在,只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也不看任何人。仿佛这园子里就她自己,完全没有身为主人应招待客人的自觉。
冷意潇也不出声,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欣赏着满院子盛放的桃花,就好像他本就是为赏桃花而来。
古予舒皱眉沉思,猜测着南宫晔的身份,抛去其它,单就那份不俗的气质,便已知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又未曾听说过南姓公子的名号,便暗自疑惑。
一时,园子里寂静异常,似能听到微风吹落花瓣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南宫晔收回目光,笑道:“这园子倒是别致,只是园子的主人,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特别?他要的不正是这样的特别吗?!如陌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听见般,依然故我。
反倒是古予舒不平道:“南公子此言差矣,如陌姑娘能请二位进园,已是破了例,南公子当心生感激,又岂能再挑主人的不是!”
南宫晔也不恼,只挑眉道:“哦?本……我们进园是破例?那予舒公子又是如何进的这千色园呢?”
此话一出,古予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却无法说出口。暗道:莫非他知道他是如何进的园子?
如此一来一往,气氛较之前更为沉闷压抑,冷意潇笑道:“风过桃林,寂静而有声。二位不妨多赏赏眼前美景。”
听他这么一说,古予舒的脸色这才略有好转。
这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急道:“小姐,不好了,前两日闯进园子被我们扔出去的史公子,带了一大堆官兵又闯了进来,说是要抓小姐!”
一夜情殇 第十八章 拿人
那丫鬟话音未落,一大堆官兵已经涌进了西园,领头的是一个胖胖的手拿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公子,俨然是那日圣心湖自称第四大才子的史公子史青。
他前两日听说琴仙如陌再次出现,便带着家丁不顾阻拦硬闯进园子结果被扔了出去,心里不服气,找到倍受王上宠爱的大姐史婵诉苦,史婵一听唯一的弟弟被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当日夜晚在王上耳边吹了一阵枕边风,梨花带雨的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便得到了王上一个字:查!
而此次带兵来的是刑部侍郎崔剑,史青的二姐夫,此人外貌看似粗犷,其实很懂得审时度势。王上虽未说抓起来,但那个“查”字如何运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有婵妃撑腰,他自然也就放开了胆子依着小舅子的意思先将人抓起来,再逼她就范。原本抓个人也不需要王上的旨意,只是封国的国法有规定,私自出兵五百以上未经王上或辰王允许,一律依谋逆罪论处。
进了园子,有许多桃花遮挡,只能看清面对着的蒙面白衣女子以及自他们进来后便站起身的青衣男子,而另外两人一个背对着他,一个被桃树遮住了侧容。见到青衣男子后,崔剑微愣。却见史青欲上前去,但看了看亭子旁边立着的侍女,这就是当日圣心湖阻拦他的画舫靠近栖心亭的侍女,也是前两日将她扔出园子的人,见到她,史青连忙收回迈出的步子,不自觉生出些畏惧之色。又看了看身旁的姐夫及身后的官兵,胆子不禁又壮了起来,大声叫道:“如陌仙子,本公子又来了,这回本公子可是带着一千官兵来的,看你还能扔我!只要你从了本公子,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不从,本公子就先把你抓起来,到时候,大刑伺候,你不从也得从。”
如陌望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背对着那群官兵的南宫晔,只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旁边的侍女道:“你这胖子,真是不知好歹,上次只扔你出去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你说谁是癞蛤蟆?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话未说完,手中正摇着的折扇突然脱离了手心,飞上了半空,他抬起头来看,谁知——
那折扇正巧落在他张大的口中。唇舌一阵吃痛,他不禁暴跳如雷,用手指着那侍女喊道:“一定又是你!你,你,你……”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古予舒走了过去,愤怒道:“崔大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强抢民女!”
崔剑听他如此说,便心生不悦,道:“予舒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如果没有令尊的许可,本官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官兵来这里抓人。只是不知予舒公子在此,打扰了公子雅兴,本官也很过意不去。”他的话听起来虽还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轻漫。
古予舒一听是他父亲的意思,便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崔剑料他无话可说,便下令道:“把亭中的女子给本官抓起来!”说罢往前跨了两步,正好看到侧对着他的冷意潇,心底一惊,连忙挥手阻止前进的官兵,客气道:“没想到意潇公子也在此,本官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他曾三次亲眼所见冷意潇抗旨拒官,而王上却毫不怪罪。而冷意潇的父亲靖国侯又是封国的大功臣,如今虽没有实权,却仍为王上敬重。所以,他对待冷意潇更加礼遇。
冷意潇淡淡道:“崔大人客气了,只是崔大人今日所为,当真只是古尚书的授意?”
崔剑道:“不瞒意潇公子,这也是上头的旨意。”
古予舒听他父亲也是奉命行事,连忙问道:“上头?难道是王上下的旨意不成?”
崔剑为难道:“这……”
史青见他犹犹豫豫,不禁有些不耐,道:“姐夫,你啰啰嗦嗦的做什么,快点抓人呐!”
崔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意潇公子是靖国侯的独子,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得好。”
史青一听便急了,大声道:“我姐姐还是未来的王后呢,他靖国侯算个什么东西,惹到本公子,一样抓他进大牢,上大刑,叫他哭爹喊娘,向本公子跪地求饶。”
冷意潇目光遽冷,握了握拳。
而如陌原本觉得他是个没心机的人,心肠不坏,顶多就是被家人宠坏了,想不到竟如此蛮横恶毒。不禁眸光一冷,对着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身形一动,一转眼就到了史青面前。只听“啪、啪……”几声,已赏了他四五个耳光。转眼又回了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史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半响才回过神来,脸颊已高高肿起,带着细微的血丝,指着那个侍女,勃然大怒道:“你,你……你还敢打我?一会儿你落到本公子的手里,看本公子不玩儿死你!你们还不快上,给本公子先抓住那个小贱人,快啊!”说完见那些官兵不动,气得直跳脚,大喊道:“姐夫!你还不快下令!我才不管什么意潇公子,我只知道,今天你带着这么多人跟着我,我还是挨了打,你要是不抓住她们,我就告诉大姐,大姐肯定饶不了你!”
崔剑没想到这园子里竟还有这样的高手,幸好他今日带来的都是精兵。若说之前他已心生退意,那么现在,史青挨打,就已经容不得他退却了,况且王上已经说了要立婵妃为王后,有她撑腰,也没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便对冷意潇道:“意潇公子最好不要插手此事,虽然意潇公子曾三次抗旨拒官,安然无恙,但此次却有所不同,婵妃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得罪了她,对靖国侯府也没有好处。意潇公子想必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冷意潇仍是淡淡道:“多谢崔大人提点,意潇心领。但意潇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是否会得最他人。”况且,今日也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崔剑见他不领情,心生恼怒,便对着那一千精兵的首领,下令道:“庞威,去把她们抓起来。”吩咐过后却见亭中人依然十分镇定,毫无惊慌之色,不由得疑惑,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引得古予舒和冷意潇都如此护着她,而那个被亭栏遮去一半的黑衣男子,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他苦苦思索时,庞威已带着人直冲着如陌与那侍女而去。那侍女正欲动手,却接到白衣女子一个暗示的眼神,便乖乖的立在那里,任四五把剑架上她的颈项,而如陌的颈项只有庞威的一柄剑。
两人的束手就擒,令庞威与崔剑非常纳闷,心道:那侍女明明武功高强,却为何不反抗,也不去救自己的主子?而亭中的白衣女子美眸扫过剑尖,投向亭外的桃花林,仿佛那剑只是不经意间飘至她香肩的落花扶柳,全然不去在意。
冷意潇站起身,颇为遗憾道:“可惜了这一番桃花美景,无人观赏。”
如陌却道:“能吸引意潇的目光,已不负它此番的盛放!而对于庸俗之人,即使赏了,也不过是徒增对它的亵渎罢了。”
她话音落,庞威只觉一道厉光穿透他的脊背,连忙回头去看。顿时——
“当啷”一声,手中的剑一个不稳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崔剑不明所以,正想发问,却听史青大喊道:“庞威,你怎么搞得,连剑也拿不住,真是没用!还不快把她们押过来。”
一夜情殇 第十九章 不惧
却见庞威并不理他,还对着黑衣男子跪了下去,低头恭声道:“卑职参见辰王!”紧接着那一千精兵全部跪倒在地,大呼:“参见辰王!”
顿时,“轰”的一声,在崔剑脑子里炸了开来,难怪会看那背影眼熟,原来是辰王,他竟没认出来,是天要亡他吗?
史青也懵了,他记得爹说过,可以招惹任何人,但是千万别惹到辰王,否则史家不保。想到这里,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他姐夫求救。
而崔剑额头早已布满冷汗,谁人不知,在这封国,辰王的命令几乎等同于王上的圣旨,而王上对辰王的感情和信任,无人能及。这次,他能不能逃此一劫,全在辰王一念之间。
南宫晔这才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扫了一眼跪了满园子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崔剑紧低着的脑袋上,不紧不慢道:“是王上下旨让你来抓人?”
崔剑偷瞄了一眼辰王,见他面无表情,猜不出他此时的心里所想,只得道:“王上下旨让‘查’。”
南宫晔冷冷道:“查什么?”
崔剑颤声道:“查,查……”查了半天也没说出到底是查什么。
南宫晔厉声喝道:“讲!”
崔剑身子一抖,冷汗直往下滴,却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予舒朗声道:“史青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崔大人分明知情,却隐瞒不报,等同欺君!今日若不是辰王在此,只怕又要添一件冤案了。”
崔剑身子一震,暗暗对古予舒恼恨不已,这件事情本可大可小,如今古予舒竟提出欺君之罪,他哪里还有活路。连忙对着辰王双膝跪地,道:“辰王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给下官留条活路,下官感激不尽!而史公子也只是看中了如陌姑娘,想娶她为妾,今日带人来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其实只是吓吓她而已。”现在端看那个女子对辰王的影响了,如果能保住史青,也许他还有条活路。
南宫晔听他如此说,便回头看了看仍端坐亭中镇定如初的如陌,只见她冷漠淡然的眼神就好像只是在观赏一出无聊透顶的游戏。看着她的双眼,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即掩去,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史青,问道:“你想娶她做妾?”
史青连连点头,诞笑道:“如果王爷能帮忙,让我娶到她,我一定重重的谢王爷。
南宫晔道:“哦?那你准备怎么个重谢法?”
史青想了想,道:“只要是我有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南宫晔勾起唇角,冷笑道:“是吗?真的什么都行?那如若,本王要的是你的命呢?”见他怔了一怔,面露惊恐之色,又沉声道:“史青,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冷汗滴到地上的声音,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出。
如陌心底一惊,他说她是他的女人!难道他已经认出来了?不应该,她面纱虽薄但浸过专用的药水,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嗓音也变得低哑暗沉,单凭一双眼睛,不可能这么快就认出来。那么,他这话究竟是何意?转眼看了看意潇,见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也现出一丝疑惑。
崔剑面色惨白如死灰,心道: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是辰王的人!这下彻底完了,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南宫晔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语气威严十足,道:“将他二人押往刑部死牢,砍去手脚,游街示众三日之后再斩首!再将今日之事据实禀报王上。”
崔剑瘫软在地,心道:砍去手脚游街示众,还不如给他痛快!反正难逃一死,倒不如……思及此抽出随身佩剑,往脖子上抹去。
只听当啷一声,长剑落地成两截。南宫晔残忍的笑意浮上唇角,冷冷道:“看来崔大人是嫌本王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既如此,庞威,传本王令:崔剑助纣为虐,欺君罔上!满门抄斩!明日午时行刑!不得耽误。”
庞威连忙恭敬地应道:“属下尊令!”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一身冷汗浸透,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满园子的人,除了如陌与冷意潇面色不变,其他人皆面色如纸心生惧意,再无人敢看南宫晔一眼,生怕一个不慎,便惹火上身。
如陌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四周,总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暗中盯着她看,可看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南宫晔挥了挥手,庞威立即命人将不断叫喊求饶的两人拖了出去。园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
片刻后,南宫晔笑道:“如陌姑娘准备如何感谢本王?”
如陌淡淡的反问:“如陌为何要感谢辰王?”
南宫晔道:“本王助你脱离狼爪,难道不应该感谢?”
如陌嗤笑:“狼爪?王爷指的是高官之子还是那一千精兵,抑或是圣旨?”
南宫晔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是在指责当今的王上是非不分听信谗言?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如陌低哑的声音淡然道:“想不到辰王竟也是护短之人!”说罢对旁边的侍女道:“沁贞,送王爷!”
她在赶他走?!她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难道她不怕死吗?或者是她认为自己拥有了与他抗衡的资本?不可能!整个封国,没有人可以与他抗衡,因为他不允许。顿时面色沉了下来,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古予舒大惊,暗暗为如陌担心不已,正待上前劝慰,却听冷意潇笑道:“晔,勿需动怒,如陌不过是跟你开了个小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他轻松随意的话语,瞬间将令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众人见南宫晔面色稍稍好转,便松了一口气。
如陌起身低笑道:“还是意潇了解我!惹到辰王不快,如陌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如陌以一舞赔罪,不知辰王意下如何?”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人摸不着头脑,南宫晔并不认为她会因为他的不快而献舞赔罪。从她的眼神便能看出,她不惧他!这么多年来,除了朝惜苑至今仍不知其名的女子,还有一个便是当年石屋里同样不知其名的女孩,而眼前的女子是第三个对他毫不畏惧的女子,细想起来,她们的气质和眼神竟都有些相似。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蒙面的白衣女子、清冷孤绝的气质以及看向他的目光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复杂……
“意潇,可否以笛曲和之!”如陌说着已往桃花林行去。
冷意潇笑道:“荣幸之至!”随后取出玉笛,放到唇边。 一夜情殇 第二十章 落花
笛声起,潺缓宛转同流水,悠扬飘忽似浮云。
只见她一身白裙以轻盈的舞步穿梭于千色桃花林,所到之处花瓣纷纷飘落,落花中长袖飞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将她包围其中,覆面轻纱下,面容若隐若现,如墨青丝一半用碧玉簪挽起,另一半在空中随着她的舞动飞扬倾泻。眸光晶亮,笑意弥漫,如黑夜盛放的烟火,如天边灿烂的朝霞,让人移不开双目。
她满身灵气,回眸嫣然一笑间,极尽妖娆魅惑,如花中仙子,如暗夜精灵。
南宫晔目光灼灼,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她这般,将两种极致的美融合的那样自然。会是她吗?他开始期待……
冷意潇沉浸在她那嫣然一笑间。往事如烟,种种片段,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古予舒完全被震住,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一丝一毫。若她的琴音是他倾慕的初衷,那么,她的舞姿便是将他的心彻底虏获的根源。不为琴音的动听,只为透过琴音所表达的内心带给他的震撼,不为舞姿的优美,却是因为这倾世一舞所表达的对生命的诠释。悠扬中透出一丝悲伤,绝望中却又带着顽强,平静中有着纠结,挣扎中回复淡然。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其实她内心深处对生活仍然怀有一丝向往,只是被深深掩藏。
谁能成为唤醒她最后一丝热情的那个人?使她不再挣扎,不再彷徨。
又见她飞旋而起,足踏落花,穿过漫天花雨,飞速旋转。就在最精彩的瞬间,众人皆屏住呼吸时,岂料——
一道暗器自园外破空而来,直入她左肩。刹那间,轻灵舞动的身影已如落花般飘然直坠,以哀伤绝美的姿态为这支倾世之舞画上了最后一笔。
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同时从亭中飞起,眨眼之间,坠落的身影已落入黑衣男子的怀抱。
南宫晔见她眼中并无惊慌之色,反而对他轻轻一笑。带着凄凉优美的味道,似悲伤,似遗憾,又似诀别般,最终闭上了双眼昏了过去。
南宫晔心头一紧,若说刚才的舞姿让他惊艳和震撼,那现在这凄美的笑容却尤胜刚才的舞姿,让他莫名的心疼。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强烈到让他竟生出一丝不安。
“暗器有毒!”冷意潇见她被血迹渗透的白衣呈黑色,迅速点上她的穴道,以延缓毒素的蔓延。
南宫晔一慌,连忙抱着她不等众人反应,几个起落跃出千色园直奔辰王府朝翔苑。留下满园子慌乱的丫头们以及呆愣的古予舒。
古予舒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为什么当初不学武?!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无能为力。他忽然觉得,排名第三是有道理的,冷意潇武功高强,能在她坠落的那一刻飞身而出,也能点穴阻止毒素蔓延。而辰王带她回府,有齐澈可以为她解毒治伤。只有他,满腹诗书道德经论以及对琴技的精通,又有何用?
冷意潇没有跟过去,有南宫晔在,他相信她不会有事。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想着她起舞时的回眸一笑,那晚酒后眸中的倔强,以及同他相似的清冷淡漠下所掩藏的悲伤与绝望。这感觉真的很像!可是,她——不是她!如果是,那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
“长风,请齐先生,快!”南宫晔将她放到朝翔苑寝室的大床上,待长风应声离去后,轻轻撕开她左肩的衣衫,伤口的旁边一瓣殷红落花映入眼帘,顿时心中一喜。是她!当年那个石屋里的女孩,让他整整寻了十年之久!
她叫如陌!很凄美的名字,当年任他怎么问,她都不曾说。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淡眉如秋水,美眸如星辰,玉肤似凝脂,青丝如墨染。他笑容染上唇角,欲伸手揭开她面上的轻纱时,却听一声“王爷”,手便顿住。知是齐澈来了,便道:“齐先生来了,快给她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齐澈上前看了看伤口,血中带黑,伤口旁边的肌肤泛青紫色,并无其它异常,便伸手触碰仍插在左肩的那枚飞刀,只是,手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刀柄竟——碎成片片!
两人大惊,南宫晔问道:“碎心?”
齐澈肯定道:“是!碎心,无药可解!”
南宫晔的心沉到了谷底,中碎心者,一个时辰内心会碎成片片,无解。他寻了十年,终于再见到她,竟要面对她的死亡,却无能为力!为什么……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软光滑的触感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突然听齐澈一声惊呼,连忙转头去看,只见皮肤上的青紫色一点一点慢慢褪去,直到消失不见。齐澈连忙拉起她的手为她把脉。
南宫晔明显感觉到齐澈的身子一震,连忙问道:“脉象如何?可有救?”
齐澈摇了摇头,他不禁失望时,却听齐澈道:“不需要别人来救,她的毒自会解。”见南宫晔皱眉疑惑,又道:“因为她的身体,百毒不侵!一般的毒药对她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而像碎心这种厉害的毒也只能在她身体里停留片刻,便会慢慢散去,所以,王爷不必担心!”
南宫晔怔愣过后,面色一喜,问道:“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现在毒素已褪,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她体内的刀身必须马上取出,否则,一旦像刀柄那样碎裂就很难清理干净。”齐澈说着便要下手,却被南宫晔阻止道:“你们先出去吧,本王亲自处理。”
齐澈停手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却见他微微转过脸去,面色有些不自然,才恍然大悟,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接到南宫晔警告的眼神立刻住了口,拉着长风大步离去。
南宫晔小心翼翼的取出暗器,帮她处理好伤口,动作轻柔一如十年前那间石屋里的少年。望着她微微抖动的睫毛,轻笑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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