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我 发表于 2009-9-26 08:21:38

逃离之所

河津,是我希望逃离的所在。但依然要记述,因为它是我的家乡,无可回避。
  小城,有肮脏浑浊的空气,街道拥挤繁忙。人们善良却缺乏礼貌。城市热闹却又空洞寂寞。在繁荣的物质里,灵魂渐渐消失。
  临近小城,有一条国家二级的柏油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像麻风病人的脸。路面两旁不时会看见大大小小的垃圾堆。苍蝇飞舞。臭气熏天。车一过,街面遍是漫天的灰土。两旁的房子,黑着脸,没有生气。坐在通往乡下的中巴车里,肮脏拥挤,味道复杂。望着路面杂陈的纸片树叶塑料袋,听着车里嘈杂的方言,心里无限空洞。下雨的时候,习惯把头探出车窗,抓几片滚着黄水的叶片。细声撕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落泪。人如外面积满浑水的小坑,猥琐局促。
  小城的东边有一条街道。两旁是各种地摊和矮小的铺子。各种生活日用品,瓜果蔬菜。花鸟虫鱼也是有的。可以看到治疗脚癣,去黑痣,卜卦的地摊。小铺子外层的铁皮子上贴有小广告。多是治疗性病和酒店招聘特服人员的。黑乎乎地在风里撕扯,像一匹敖牙的狼,嘲讽这个浮躁的世界。每每看到这里,总会不自觉地想到紫金街两旁那些个洗脚城。小小的破烂门洞嵌在楼房基座层。像一个掉了牙齿的疯婆子张着黑乎乎的嘴,在风里干耗着。天热的时候,门帘总是掀开的。门洞里总会有一个或数个年轻女子。或坐或倚,搔首弄姿。凡有男人经过,总会嘤嘤腻腻地叫,嗨,嗨。声音甜美腻歪。令人打颤。有男人听到骨酥。环视左右,如若无人,便低眉顺眼地把身子投进门洞。随即,门帘垂落。莺莺燕燕。
  午饭时分,小摊老板们会买馍夹肉吃,或者吃大饼,就大葱。和顾客谈生意。嘴里食沫子四溅。坐在“跳楼血拼价,每件20,恕不讲价”的牌板下。表情肆意慵懒。
  街道尽头,是龙门市场。小城最大的百货集散地。品种多,价格低廉。数座独立的二层小楼,中间有天桥相连。朋友在其间开了个电脑配件部。一个下雨天,过去坐了一会。同学倚在维修桌后,笑容甜美。依旧素面朝天。露出两粒可爱的小虎牙。聊了上学时的很多趣事。说到后来,都默默了。静静听着落雨拍打着落地玻璃。整个世界,陷入荒芜。
  临走的时候,拿了很多名片。朋友送我出门,挥手作别。看着她渐渐凸起的肚皮,我怅然若失。走进雨中,眼眶有点湿润。原本我们是可以有所结果的。
  印象里难忘的是小城里的一个肉夹馍连锁店。很小的店面。挤在不起眼的街角。后面墙壁有镂空的楠木牌匾。刻写着山水诗。穿着白制服的厨师就在柜台旁做着烧饼,切着卤肉。切碎的肉沫子轻巧地放进烧饼中间。放进亚麻色薄牛皮小方纸袋里。有卤肉和油泼辣子的香味。要来一份肉夹馍和米粉。轻轻咀嚼,香气慢慢渗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人不自知的沉沦。望着外面热闹的人群和车流,却恍若隔世。
  那个连锁店去过几次。总是面街而坐。
  小城的西北土丘上临空建着城市公园。盘旋陡峭的水泥路。令人目眩。人走在上面,似乎是爬行在巨兽上的蚂蚁。丘顶,有大片平整的土地。种植着冬青,女贞,柏树和樱花。中间一个大大的池塘,浮着荷花。
  雕花回廊在池塘上蜿蜒前行。连接着一旁的水榭。通过一座汉白玉栏杆的桥,可以到达一座假山。假山中间驾着一所八角亭子。山顶卧着一只石制苍鹰,瞭望远方。远处,供人照相的两匹骆驼在风里呆望。
  下午的时候,公园会有很多人。老老少少的,牵着狗。公园里矗着一个很高的塔,色泽艳丽,形态宏伟。却没有历史深沉的积淀。不会让人凝神屏气。复制的古物是不能让人心生震颤的。
  站在公园的圆坛上,望着小城浸透在黑灰的烟尘里。朦胧一片。北边杵着无数根冒着黑黄烟雾的粗大烟囱。心阵阵哀伤发紧。
  小城为它的经济腾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经济与环保在发展的初期似乎总是那样的决裂,无可调和。
  走下公园,会看到一座寺庙,荒草凄凄,无人踏足。与远处的热闹反差鲜明。
  在现代化的浪潮里,小城局促尴尬。不知如何保留传统。只能无奈追逐。
  小城里的人们显得猥琐土气。局促尴尬。记得这样的男孩女孩。男孩子穿着缀洞的牛仔裤,紫色的T恤。身材瘦削。染成亚麻黄的毛扎长发。表情呆板。女孩子穿高筒靴,牛仔超短裙,蕾丝吊带衫。有浓烈的妆容和劣质香水味。眼影是粗重的紫色,胭脂厚重的似乎要掉落。小城的年轻人还没有学会真正的时尚,缺乏实际的时尚感触。
  城市的南郊,是体育馆的半拉子工程。周围荒草覆没。暮色里会有飞鸟盘旋,一圈又一圈。
  政绩工程的颓败却给了鸟一个温暖的巢穴。暗含无法言说的讽刺意味。
  终究,这个小城是我希望逃离的所在。但正如那体育馆上空盘旋的飞鸟。毕竟,颓败也可能成为温暖的巢穴。
  所以,纵然这小城有万千无奈,却有它无法割舍的意义所在。

梦想能实现么 发表于 2009-9-30 23:17:28

无论怎样,毕竟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是记忆深处的家,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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