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树的恋歌

风中有我

风从黄土高坡刮过。那时，树还寄身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树一直有着对风的期待，当微风掠过树梢，树悄悄地借风声倾吐心中的秘密。 　　当树还是青青嫩苗时，就幻想着风的绮丽。风摇曳了树童年的梦，点缀了树青春的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嫩苗长成小树，小树不断长高。记得那一阵风，吹醒了树混沌的梦，风袅娜，树青葱，玉树临风，说的是树，还是风呢？一幅隽永的画，宛如迷离的诗行，给青春的背影，留下简约的素描。 　　风是和煦的。和煦的风，迷惑了木然的树。树以为，风的吹拂，不过是一种善意，善意不等于爱恋。于是树自作聪明地描摹这次相逢。树搬出了柏拉图，用精神之恋诠释彼此的相拥。风把日本影星山口百惠请来，似乎影星迷醉的眼神，可以演绎风与树的一段绝唱。树的挽留失败了，风的计谋破产了。柏拉图成为树一世的忧伤，山口百惠随风飘逝，艳艳的红唇，让远山涂抹凄凉的夕阳。 　　带着风的吻痕出发，树站满蜿蜒的山路。与其说树固执地守候路旁，不如说他一刻都不曾停止找寻。风经过的地方，都有树的呼唤；树的踪迹，写在风的脚上。秋冬的树是忧郁的，树的忧郁传染给风。风忽忽如狂，一任沉默的树，在暗夜里彷徨。树深情地望着风，风没有拒绝树的注视。没有拒绝就是答应吗？为这个女性化的答复，树迷惑了好久。 　　投入地在风的怀抱里沉醉。一次沉湎，竟然是一次深切的伤害。风的剧烈，引来雷电肆虐，暴雨倾盆。柔嫩的枝柯，劈啪作响；泪一般的汁液，渗出伤口。树的泪滴落风中，风把泪抛洒，幸好有夜色作掩护，只有泪的滴答与风声相和。风痴痴地叹息：要是没有白天该多好！树抬头看天，一轮皓月，预示着白昼的冷酷。树一眨眼，风中传来唢呐声声。一个结局，风风火火地上演；一个故事，悄无声息地埋葬。 　　落红不是无情物。树的根部，憔悴损，黄花堆积。不再相信什么根深叶茂，不再迷恋什么盘根错节。树绿了黄，黄了绿。还是让季节的轮回，抚慰心底的沧桑吧。有风掠过，枝柯还会机械地晃动。可心如不系之舟，最初的悸动不再。偶尔随风起舞，不过是虚与委蛇。风对树大惑不解：难道就没有什么风，会再让树情意婆娑了吗？ 　　树不曾料到，竟然还会有感动他的风刮过！那风行于水上，所以有荷的清新；那风掠过山岭，所以带着泥土的芳香。风说她与北国亲近，黄土高坡给她粗犷；风说她和南方有缘，水乡泽国让她婉约。树感知到风的细腻，细腻中情意流转；树领悟到风的豪爽，豪爽里仪态万方。风把心中的故事，一吐为快；树把风的述说，一一珍藏。在风的呜咽里，树柔肠寸断；在树的谛听里，风谑笑微漾。这是一份美妙的情感，这是风与树前所未有的心灵释放。 　　风匆匆而去，树没有慌张。风的莅临，原本就是一个意外。树没有想到风会光顾突兀的树，风也没有想到，树会呆呆地守候，固执的身影，徒增风的无辜。风行踪无定，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树固守一隅，扎根泥土，探寻苍穹。风马牛不相及，树犹不及也。风反复地规劝树：不要犯傻了，树对风的依恋，犹如树爱上了路。路要不断延伸，树却原地不动。不延伸不是路的风格，不生长也不是真正的树。 　　树对风的劝告一知半解，但对风的期待依然如故。没有风，就没有树的年轮圈圈增加；没有风，就没有树的枝繁叶茂。风不一定专注于树，但风一定钟情于树！记得风告诉树：她只和树一个好。树也曾经暗暗发誓：他要为风一生守候。风的许诺，树已镌刻进年轮，树的誓言，风则写满了天空。有谁诬蔑风会不忠，树不相信；有谁诋毁树要背叛，风不答应。 　　一阵风轻轻吹过，一棵树迎风而立。树欲静而风不止吗？静默的秋树啊，是一位感天动地的歌者。一曲响彻寰宇的恋歌，绕树三匝。往事随风，萦绕秋树。